这是一个用灵魂呼吸的地方（2）

此日三更，我俄然从云缝中窥见了一粒星星。

明天会风停雨住吗？尽管我没有一点把握，但我仍是抉择明天上路，我只能孤注一掷了！

我敲开了阿谁虫草估客的门。

他揉了揉惺松的眼睛，生怕觉得我是一个鬼魂了吧：“谁？”

我掷地有声地说：“此刻就出发！”

这个虫草估客就是为我开车的司机。这七天我一向在寻找甘愿批准为我开车的司机，但司机一听我要翻越阿尼玛卿年夜雪山，就全都逃之夭夭了。

不怕死的，只有这个虫草估客。

我对虫草估客一向深恶痛绝。一是因为有一年在素有喷香格里拉之称的中甸，我就上过他们的当，一个估客竟拿年夜头针将断开的虫草连了起来。我吓出一身冷汗，这是我买来筹算进献我父亲的，亏得我发现，否则我那可怜的父亲就会被暗藏在虫草里的毒箭剌穿了喉管！还有一年，我在川西北搭车时，碰着了五个行迹可疑的汉子，他们手上的五个帆布行李袋寸步不离，我还觉得他们是逃狱潜逃的逃犯，已经筹备为****献身了，后来才知道他们不外是一群不胜我一击的远程贩虫草的草寇。

然而，就像是鬼魂缠身，我最终仍是坐上了一个虫草估客的车。

无奈，我只能包下这个虫草估客的车。

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人。他自告奋勇地找到我：“我拉你去吧，山高路陡，只有我的车才能翻得过阿尼玛卿年夜雪山！”我觉得他至少开的是一辆八成新的日本越野车，但当他一路“铃儿响叮当”地把车子开到我面前时，我几乎昏厥曩昔。这是一辆北京吉普车，不是我这小我崇洋媚外，我是个唱着“年夜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”长年夜的人，但这辆不知被裁减过千百次的北京吉普其实是太悲壮太凄绝太、太惨不忍睹了！可我无法拒绝他，就像刘索拉昔时一篇小说的问题问题，你别无选择！

就这样，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，我们上路了。

雨竟真的住了。

黎明时分，我终于远远地看见了神山阿尼玛卿年夜雪山的雄姿。

这时的海拔高度已近5000米，我想架起三角架拍一张晨曦中的阿尼玛卿年夜雪山，竟有些力有未逮了。

天开了，过了一座小小的寺院，我看到了它的主峰玛卿岗日。

三年前，北京年夜学的一支爬山队曾登顶成功。有朝一日，我很想找一群志同志合的伙伴们一路攀缘一次雪山，这是我的一个夙愿。此次算是不行了！

为了能从正面一睹阿尼玛卿年夜雪山的风度，我遴选了一条绝少有人走的山路。

司机却是舍身殉难。

在一处峭壁峭壁，这个虫草估客指着深涧下的一辆烧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的吉普车，热情地告诉我说：“看，我一个伴侣的车。上个礼拜失踪下去的，人还在世，不外成了一个残废！”全怪他这句话太不吉利，山才上了一半，我们就起头了没完没了的抛锚、没完没了的陷车。还吓得我一路净闭眼睛。我怨他，他只是干涩地哑笑，听上去就像掰开虫草往汤锅里扔的声音。

好歹他把车开到了阿尼玛卿年夜雪山的近前。

我下了车，在飞扬的经幡下朝拜着这座让我魂牵梦绕的雪山。它是那样的肃穆，那样的清白，竟让我一时语塞了。

它雪峰突立，主峰高达到6282米，终年银装素裹，是黄河泉源最高的一座雪山。传说它是开天辟地九年夜造化神之一，阿尼是先祖、并含有斑斓博年夜之意；而玛卿，则是黄河泉源最高之山的意思。它终年积雪不化，每逢藏历羊年，虔敬的藏平易近就会顶风冒雪地徒步绕山一周，据说是为了消灾避邪。我的命运极佳，此日天色竟出奇的睛，司机说就是当地人一年里也没有几天能这么清楚地看到雪山。

我在一条沟里，找到了最佳的摄影位置。

我的脚下竟有一个清亮的小湖，湖里反照着雪山，湖边开满了黄色的格桑花。我悔怨没带帐篷，否则非住上一个礼拜。

我一口吻就拍下了30 多个胶卷。

若是不是他冲我狂喊：“上车，藏獒来啦！”我生怕会一向拍到弹尽粮绝。我上了车，发现两头半人多高的藏獒已经扑了过来！在泯江泉源，我曾被一头藏獒咬过一口，那次算我命年夜，那头藏獒是拴在一辆车上的，尽把我的棉袄撕开了一个碗口年夜的窟窿。两头凶猛的藏獒紧追不舍，足足追了我们有一公里。

开出好远，我才回头看见，半山腰有一处藏平易近的羊圈。

我不禁感伤道：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啊！

此日还算吉星高照，尽管我们的这辆破车坏过一次油箱，坏过一次刹车，还坏过一次轮胎……，但我们竟事业般地在三更里赶到了河源玛多。

这是我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。

玛多是黄河之源，无数条涓涓细流从与它相邻的曲麻莱东流四十公里，汇入它境内的扎陵、鄂陵两个年夜湖之后，就酿成了一泄千里的黄河。

我此次要去的，就是其中之一的神湖鄂陵湖。鄂陵湖是按藏语的译音“俄灵”而得名的，意思是青色的湖。

第二天一早，我们向泉源的鄂陵湖进发。

不知是因为我替他付了十二元一个铺的费用，仍是因为他一口吻吃光了我的茶叶蛋，归正这个早上司机的神色极好。他一遍又一遍地放着那首“北方的狼”，出县城经由一座黑沉沉的建筑时，还没健忘告诉我：“这是一座缧绁。”

去鄂陵湖的路，是一条绝少有人走的路。

除了野驴，我就没有碰着过人。

车颠得我几乎麻木了，不颠，我倒感受难已忍受了。

当天边呈现一抹蓝色的水线时，我知道到了。

我跳下车，张开双臂，向面前这个一碧万倾的年夜湖奔去。

它是那样的蓝，那样的静，鄂陵湖美得超绝了想像。我这人笨口拙舌，我只想说，当你站在圣湖的面前时你才会懂得什么叫圣洁！

年夜群年夜群的水鸟朝我飞来，差点弄湿了我的镜头。

我欢呼起来，死后的司机也欢呼起来。

我觉得这个草寇也被圣湖打动了，禁不住热泪盈眶地转过身来，却见他把他那辆颠得快要支离破碎的破车开进了圣湖，原本他要洗车。我想阻拦，然而已经来不及了。这一进，他的那辆车就再也没有出来过，车子陷进了湖里。

我顾不上他了，我长短镜头一路上，把我的打动收入了我的胶片。

出玛多县城的时辰，县委招待所的一小我告诉我，到了鄂陵湖，必然去看看河源山口的牛头碑。

可没了车，我们就是寸步难行啊。

这人迹罕至的处所，我们只有期待。等了五个小时，我们等来了一群膘悍的喇嘛，但我们“扎西得勒、扎西得勒”（藏语，吉利如意之意）地喊哑了嗓子，健壮如牛的喇嘛们也没能把那辆破车拉出湖来。又等了五个小时，真是天无绝人之路，我们竟等来了一辆地质勘探队的十轮年夜卡车。

我们求爷爷告奶奶地央求了半天，地质勘探队的人总算是用钢缆，把虫草估客的那辆破车从湖里拽了出来。

我看到他终于哭了，不是为圣湖，而是为了他那辆重见天日的破车。

早已是繁星缀天。

我们开着水淋淋的车子往回走，八月的青藏高原竟是冬风剌骨，这辆破车除了门不漏风之外，所有的处所都在漏风。我冻得瑟瑟颤栗，但司机只穿了一件衬衫却还在跟着车上的音响引吭高歌，当然仍是那首让人战栗的“北方的狼”：我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，走在无边的野外中……我惊诧，这辆破车里的音响怎么会颠不坏呢？

迷路了，我们的车子从一个陡坡上摔了下去，居然会把电瓶摔出车外。

他修车，我抱着一堆相机与远处一群绿荧荧的兽眼坚持。

车十分困难修好了，看到漆黑的县城了，油又没了。我朝右面那座黑沉沉的建筑望去，我认出来了，是那座缧绁！但我们连年夜气也不敢喘，怕武警觉得我们是来劫监的，漆黑中给我们一枪，只好在黑灯瞎火中朝县城摸去，有点像鬼子进村……